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景和七年。
太后一道懿旨,随父驻守边疆的大哥奉命回京,进宫教我们习武。
太后说:我大周的女儿,不该只学绣花针,更要手握红缨枪。
「你大哥沈云舟,是个怎样的人物?」
穿着绯红春衫的姜芙放下手中画笔,满脸八卦凑过来。
我大哥?那当然是世间最好的儿郎。
「他十岁上战场,十三岁斩敌首;去年春日,又以三千精兵,胜了北羌近万人的大军…」
我掰着手指头,一件件地数。
温昭托着下巴,一句句地听。
唯有姜芙,不耐烦撇撇嘴:
「宫里不是没有武师,为何非要你大哥进宫呢?」
一句话,我们都沉默了。
我作为沈家的***被困在宫里,也就罢了。
大哥这样的好儿郎,应该随父守边疆…
可到底,他还是来了。
大哥拍拍我的头,笑得涩然。
他说:为七年不曾相见的小妹,也为他相伴长大的兄弟温聿。
太后有意让女子学武,可我们已经十四岁了。
况且,京城世家女多是娇生惯养,有几个对舞枪弄棒感兴趣呢。
曾经叽叽喳喳、吵得云雀也头疼的尚学宫,最终只剩下我们三个女孩。
温昭是皇室的公主,生来就在皇宫,她无处可去。
我是忠勇侯的***,从小养在宫里,根本出不去。
姜芙是姜相嫡女,来去自如,可她不愿出这皇宫。
长枪耍起来很累,十四岁的姜芙学了几招,就开始哭爹喊娘。
这些年,她最喜作画,索性坐在杏枝探头的窗下,一笔笔将日子入画。
她笔下的我,一袭红衣,墨发高束,抢来大哥的红缨枪就跑,笑得热烈张扬。
她笔下的大哥,身姿挺拔,铁骨峥峥,站在一旁看我们闹,像极了高山上常年不败的孤松。
她笔下的温昭,乖巧恬静,也灵动如小鹿,总爱提着裙摆踩在大哥的影子里,眉眼是藏不住的欢喜。
春去秋来,姜芙画了又画。
画得最多的,还是与大哥一起练枪的皇帝温聿。
作为先帝的嫡长子,温聿自小被当做储君培养,气质斐然。
或许从小到大都见这张脸,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看之处。
可姜芙最愿意将他入画。
只因那年温聿路过宫苑,帮她捡回了挂在树上的风筝。
少女开口闭口,再不是「我爹我爹」,满心挂念的,成了她那气质清朗、面冠如玉的「皇帝哥哥」。
她画花影错落的宫苑中,十七岁的帝王衣衫华贵,眉眼温润。
她画杏花飘香的春日里,手持长枪的温聿如清朗玉石,整个人熠熠生辉。
对,该是这样的。
少女怀春,她眼里的意中人,该是这样的。
登基七年,从未真正厮杀于战场的温聿,该是这样的。
放下画,我顺着姜芙的视线望去,却觉得背脊寒凉。
宫苑中,正与大哥比武的温聿,一把长枪已经舞得出神入化。
可一招一式里。
我分明瞧见了他眼底的杀意。
那是尸山血海中,浮沉出来的凌厉杀意。
他的枪指向何方,他的恨从何处来…
那几日,我将尚学宫的史册翻了又翻。
字里行间,尽是功高盖主、狡兔死、走狗烹…
是战功赫赫的阿爹与父兄吗?
是功高盖主的忠勇侯府吗?
还没等我想明白,便见风雨至、杀戮来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