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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阿诗玛》是流传于云南彝族支系之一撒尼人中间的一部著名的口传叙事长诗,分《应该怎样唱呀?》《在阿着底地方》《天空闪出一朵花》《成长》《说媒》《抢亲》《盼望》《哥哥阿黑回来了》《马铃响来玉鸟唱》《比赛》《打虎》《射箭》《回声》共十三章,计一千六百余行。
长诗以女主人公阿诗玛的名字为篇名,以阿黑、阿诗玛兄妹反抗封建贵族势力的不合理婚姻为主线,歌颂了彝族劳动人民不畏强权、努力追求幸福生活的斗争精神和英雄气概。
长诗故事凄婉动人、结构谐美完整、语言朴实自然,时至今日仍在民间传唱不衰。
本期由马国伟整理推荐的《阿诗玛》片断,将带读者一同领略彝族叙事诗的风采。
阿着底地方,住着格路日明老两口,他们有一个女儿叫阿诗玛。
阿诗玛生下来就像花儿一样漂亮,十分招人喜爱,长大后,劳动、唱歌无不超群出众,美名四方传扬。
美丽阿诗玛,
生下满三月,
笑颜似花开,
妈给囡梳头,
乌发似阴影,
阿妈喜两场。
女儿满七月,
会坐头偏斜。
女儿满八月,
爬得似耙地,
阿妈喜三场。
女儿满一岁,
一岁会走路,
走似麻团滚,
阿妈喜四场。
女儿满三岁,
走亲又窜戚,
坐在门槛上,
帮妈绕线团,
阿妈喜五场。
女儿满五岁,
背上背菜篮,
上山找野菜,
阿妈喜六场。
女儿满七岁,
七岁会绩麻,
绩麻赛阿妈,
阿妈喜七场。
女儿满九岁,
走路谁做伴?
做饭去挑水,
水桶来做伴。
在家谁做伴?
做饭站灶边,
灶台来做伴。
美丽阿诗玛,
做饭赛阿妈,
阿妈喜八场。
女儿满十二,
为父补衣裳,
补裤又缝衣,
为父遮风寒,
阿爸喜一场。
狗虽站门外,
名声难外传。
骏马关厩中,
名声传千里,
美丽阿诗玛,
虽然在家中,
美名传四方。
阿着底下边,住着有钱有势的封建财主热布巴拉。
热布巴拉的儿子阿支又矮又丑,可偏偏看上了美貌的阿诗玛,并要娶阿诗玛为妻。
在老毕摩的提议下,阿支去邻村格底请媒人海热为其说媒。
虚伪的海热先是再三推辞,但在阿支的苦求和利诱之下,最终同意前去格路日明家为其说媒。
格底海热帕,
腋下夹酒瓶,
从阿着底尾,
去阿着底头。
格底海热帕,
没到过的地方,
他也找到啦!
来到格路家,
海热被狗撵,
吓得海热喊:
“快来吆狗呀!
快把门来开。”
格路日明帕,
开门问海热:
“你这老人呵,
要说什么话?”
“我是帮别人,
帮人来做媒,
依我来看呵,
婚事定能成。
格路日明呵!
你家有好女;
热布巴拉家,
他家有好儿。
有儿儿英俊,
有女女漂亮,
如此好姻缘,
你囡嫁不嫁?”
格路日明帕,
回答一句话:
“穷人不嫁富。”
“女儿不出嫁,
是我的女儿,
女儿若出嫁,
是人家的女儿,
女儿是妈的花,
女儿是爸帮手,
女儿挂双亲,
不嫁呵不嫁。”
“苍苍天底下,
茫茫大地上,
谁家男不娶?
谁家女不嫁?
君长也娶妻,
大臣也嫁女。
十五小姑娘,
君来说不给,
臣来说不嫁,
二十老姑娘,
给人人不要。”
格路日明帕,
回答海热说:
“父把女儿嫁,
只得一瓶酒,
酒喝不得一世,
留给父亲的呵!
是一世的忧伤。”
“母把女儿嫁,
得一蒲箩饭,
饭吃不得一世,
留给母亲的呵!
是一世的忧伤。”
“阿哥把妹嫁,
只得一条牛,
牛使不得一世,
留给阿哥的呵!
是一世的忧伤。
独牛换独妹,
独牛不知羞,
阿妹知耻啊。
独牛关厩中,
独妹哭泣泣,
哥若要独牛,
独妹留不住。
阿哥像帽子,
保护着阿妹,
阿妹像朵花,
开在哥心里。
不嫁呵不嫁,
阿哥不把阿妹嫁。”
……
不论海热怎样劝说,格路日明还是不同意把阿诗玛嫁给阿支。
海热又转而向格路日明家夸富,没想到,反而引来了阿诗玛的愤怒。
格底海热帕,
忙夸巴拉家:
“热布巴拉家,
白银做门柱,
黄金做门楣,
青铜做门槛,
门面雕龙凤。”
“金有马蹄大,
银有人头大,
金银用斗量,
睡的金银床。”
“牲畜关四院,
黄牛遍九岗,
绵羊漫七坡,
山羊满九箐,
那样富有呵!
说也说不完。”
美丽的阿诗玛,
愤怒把话答:
“姑娘不是畜,
哪能当畜换,
姑娘不是粮,
哪能当粮卖。
你说一句话,
姑娘我听懂,
你说两句话,
姑娘我心烦,
你说三句话,
姑娘我要骂。
高贵我不求,
我穷不嫁富,
不嫁就不嫁,
九十九个不嫁!”
看到格路日明家态度这么坚决,海热只好实行抢亲计划。
他右手一挥,抢亲的人群就像洪水冲进山涧,像狂风一样卷进屋里,又是推来又是扯,把美丽的阿诗玛抢走了。
格路日明家的阿黑在远方放羊,忽然一天做了噩梦,梦见家中房子被水淹,大麻蛇盘在堂屋前,担心家里出了什么事,就昼夜兼程地往家赶,得知妹妹被抢走的消息,连忙背上弓和箭,跃上黄面马,去追阿诗玛。
放羊人阿黑,
牵出黄面马,
身上挎弓弩,
手里拿矢箭,
唰地跃上马,
猛抽马一鞭,
神马快如飞。
翻过两架山,
遇见老羊倌。
“放羊老大爹,
你放羊在这里,
可看见一群人,
娶亲从此过,
可听说一伙人,
抢亲从此过。”
“山上小黄蜂,
飞来不在意,
飞去我不知。
你妹阿诗玛,
不知是不是,
身上穿绸子,
腰间系缎子,
头上蒙红布,
伴郎一百二,
过去一群人,
走了有三天,
过了有三夜。”
“放羊老大爹,
可还赶得上?”
“马若得力嘛,
就能追赶上,
马若不得力,
也就赶不上。”
谢过老羊倌,
阿黑跨上马,
神马快如飞,
翻过三架山,
遇见放牛倌。
……
阿黑一路走一路问,终于找到了阿诗玛。
阿黑到了阿支家大门外,要见妹妹阿诗玛。
阿支却关起大铁门,不准阿黑进他家。
阿哥阿黑呵,
催马快如飞,
翻山越过岭,
追到巴拉家。
阿黑跳下马,
高声喊一句:
“热布巴拉家,
大路十三条,
小路十二条,
要走大路嘛,
还是走小路?”
巴拉回答说:
“枝上落画眉,
要把歌儿唱,
远方的阿黑,
你敢对歌吗?”
……
阿黑唱起来:
“春天到来时,
什么开春门?”
巴拉来对唱:
“寒风阵阵起,
春风徐徐吹,
二鹃声声叫,
杜鹃开春门。
我再来问你:
夏天到来时,
什么开夏门?”
阿黑对唱道:
“夏天起乌云,
雷鸣电光闪,
雨声淅沥沥,
浑水满凹塘,
塘里青蛙叫,
青蛙开夏门。”
……
阿黑接着问:
“冬天到来时,
什么开冬门?”
阿支像哑巴,
张口对不上。
热布巴拉家,
对歌对不赢,
要比砍山林。
热布巴拉家,
三人砍一林,
阿哥阿黑呵,
一人砍三林。
……
不论是对歌、砍山林、烧山林、撒谷种还是拣谷种,热布巴拉家都比不过阿黑。
但他们仍不甘心交出阿诗玛,于是谋划着放出三只老虎,把阿黑吃掉。
这个计划让阿诗玛听到了,她就用口弦给阿黑哥传话。
勇敢的阿黑哥得到这个消息后,并不退却,而是凭着自己的英勇,打死了三只老虎,但是热布巴拉还是不放阿诗玛。
愤怒的阿黑,
对着巴拉家,
弯弓把箭射,
射出第一箭,
射在东墙角,
射出第二箭,
射在南墙角,
射出第三箭,
射在西墙角,
最后射一箭,
射在正堂上,
巴拉一家人,
全都来拔箭,
晃也晃不动,
摇也摇不动,
拔也拔不动。
热布巴拉家,
吓得伸舌头,
只好放出阿诗玛,
还给阿黑哥。
阿妹见阿哥,
哥妹同时哭,
似篱上蝉鸣,
如篱下蚊嚎,
哥说也伤心,
妹道也心伤。
阿黑救出阿诗玛后,兄妹俩一路上有说有笑,如同冲出牢笼的小鸟,高高兴兴往回赶。
可是热布巴拉家,看着兄妹俩渐渐走